Netflix《科學怪人》：久違的黑暗童話

　　打從哥連慕迪多奴 （Guillermo del Toro）憑着《忘情水》（The Shape of Water）奪下奧斯卡，暫別原創劇本，反倒是故事新篇信手拈來。由皮諾丘 （Pinocchio） 到這次的《科學怪人》（Frankenstein），迪多奴似乎沉醉於自己的啟蒙作品，稱「修為和規模進步」才開鏡。雖然是自謙，但迪多奴早年得志的《羊男的迷宮》(Pan’s Labyrinth) 確實沒那麼大排場，箇中的魔幻國度，都是法西斯亂世下一個女孩的幻想。就是勝在主線的歷史厚度，令想像中的離奇有跡可尋。

　　《科學怪人》同樣虛實交錯，但並非夢想照進現實，而是換位敘事。未至於《羅生門》或《怪物》結構複雜，卻保持主觀。開篇探險船滯留於北極， 船長分別遇上科學家和怪物本尊，換位敘事。以Victor （奧斯卡依撒 飾）的視角，追尋他執迷復生的淵源，不外乎是童年陰霾。父親身為名醫，育兒刻薄，亡母陰影更縈繞不散，從此誓要戰勝死亡。表面上改變世界，其實底蘊是親情淪喪，植入故事。有賴於原著紮實，前半段層次分明，解構Victor 逐步偏激，言之有物。奧斯卡依撒 (Oscar Isaac) 的演出也無比匹配，那份冷傲和堅毅的演繹，配得上Victor 敵對死亡的決心。中間驟見 黑暗天使烈焰中冒出 ，畫面壯麗，彷彿預言Victor 火燒試驗所，暗藏玄機。

 奧斯卡依撒演繹走火入魔的科學狂迷，功力匪淺。（《科學怪人》劇照）

　　之所以發明以爆破作結，且看造物主自命上帝，被新生揭穿為玩弄生命。第二章由怪物親述，闖入船艙平反。怪物在火災中險中求生，孤兒般流浪於叢林，目睹了弱肉強食。和失明老人（David Bradley 飾）相伴，朗讀詩書，了解到人間滄桑，卻不失歸屬。在此怪物的領略世故，相當俐落，有種寓言式的精簡在。後來命運作祟，狼群殘害老人，Victor 被誤認為是兇手，遭到開槍清算，卻求死不得。這系列轉折殘酷而有力，前一刻富有溫情，又立刻擊破，跌宕起伏，兜回Victor 身邊，展開父子的虐待循環。連感情線中，Victor 愛而不得， 令怪物動容的Elizabeth（米亞高芙 飾），也誤中子彈，無奈犧牲。鏡頭前，花瓣和大雪相繼散落，場景愈浪漫，就顯得愈淒厲，得不償失。

《科學怪人》意象流麗，點到即止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局面如此慘烈，Victor 的泯滅人性，更擔得起「科學怪人」的醜態。然而《科學怪人》並非鬱結收場，迪多奴的本意非常善良，撇開了原著的開放式結局，讓Victor 在船上臨終前與怪物和解，放下野心和自責的包袱。除了是市場考量，有始有終，結構更圓滿，也凸顯出自我救贖的意味。當然，這樣鋪排，顯然借鑒《莫札特傳》 (Amadeus) 中，安東尼奧薩列里 (Antonio Salieri) 老年懺悔，自己因為極致的妒忌，用計迫害莫札特。那古典式畫外音，歉意與感情充沛，動機和《科學怪人》暗中契合，始終悲劇色彩不相伯仲。

一代名作 《莫札特傳》由Miloš Forman執導，犀利地呈現天才和庸才之間的衝突。（電影劇照）

　　在奇幻或古裝片式微的當下，迪多奴的拿來主義猶如召喚，帶來久違的黑暗童話。迪多奴更受Letterboxd 訪問，舉例希治閣的《蝴蝶夢》（Rebecca）、蘇菲亞哥普拉（Sofia Coppola）的《貓王與我》（Priscilla）、《魂歸離恨天》（Wuthering Heights）等對本片的影響，影迷可以參詳。另外，本片採用大景框，畫幅足夠遼闊。目前在Netflix上架，居家欣賞也能沉浸。當然部份遠景的浩瀚，還是大銀幕看比較理想。開場拍冰天雪地，科學怪人破冰而出，有種用小銀幕看《沙漠梟雄》（Lawrence of Arabia）的失落，不知迪多奴下一部作品可否重返院線？

《科學怪人》

串流平台：Netfli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