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二戰後的中美關係發展史上，日本自民黨一直積極向美國出謀劃策。近年較為顯著的一項戰略就是在2007年，時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訪問印度時，率先提出太平洋與印度洋「兩洋交匯」戰略聯結，企圖透過建立所謂的「自由與繁榮之弧」，納入印度勢力壓制中國崛起。

　　2012年，時任美國民主黨總統奧巴馬正式提出美國軍事力量撤出中東、「重返亞太」及「亞太再平衡」政策時，仍以「亞太」的傳統觀念為框架。但到了特朗普首次出任總統後，在2017年的《國家安全戰略》報告中，正式採用了安倍的「自由開放的印太」(Free and Open Indo-Pacific)措詞。

「印太」戰略軌跡走下坡

　　以上事件既說明了日本在推動圍堵中國問題上的「敢想」，也說明了特朗普在升級對華打壓行動上的「敢為」。而「印太」(Indo-Pacific)這個地緣政治概念，也就在特朗普－安倍時期，取代了「亞太」(Asia-Pacific)框架，成為美國、日本、印度、澳洲等區內所謂「價值同盟國家」的外交與安全政策核心。

　　特朗普與安倍相向而行，將本來僅服務於人道救援的美、日、印、澳合作機制，升級至軍事層面，亦即所謂的「四方安全對話」(QUAD)。當2022年7月8日，安倍被一名獨行槍手近距離刺殺後，他提出的印太戰略仍繼續發酵，時任美國總統拜登將QUAD進一步升級至領導人峰會級別。

印度軍事冒險失利，喪失在印太戰略中的角色；圖為莫迪早前訪問白宮。（美聯社） 

　　不過，印度5月初在巴基斯坦空戰中敗北，被擊落至少六架各類型戰機，包括三架法國四代半陣風戰機，突然改變了「印太」戰略的軌跡，由原來的上行趨勢，跨過走向下坡的分水嶺。

　　概括而言，「印太」戰略在安倍提出、特朗普採納，及莫迪配合之下，在中國周邊蠅蠅嗡嗡了18年之久，不料竟在南亞半島上，突然挨了巴基斯坦的一記致命重拍。印度的軍事失利說明，美國寄託印度在中國西部獨當一面修築「圍堵牆」，在戰略上想得很美好，但在戰術上卻已迎來幻滅。

美印同床異夢日久

　　伴隨著印太「圍堵牆」的崩塌，美印兩國亦由此前的「戰略擁抱」，走向了「戰術疏離」。換一個角度來說，安倍引美國與印度合流，對自身是一場狐假虎威的表演，對美國則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忽悠——沒有美國對印度在政治、經濟和軍事等領域持續投入資源，這場合縱連橫就會無以為繼。

美印從「戰略擁抱」改為「戰術疏離」。（美聯社）

　　無論是印度在俄烏戰爭的騎牆，還是當前在南亞上空「剛買的飛機被打掉了」，顯然都在提醒特朗普政府，印度非但不是省油的燈，且難以照亮「自由與繁榮之弧」。那麼，對於生怕讓盟國佔便宜的特朗普來說，印度還剩下何種利用價值？

　　在美國與印度相處時間久了，彼此間「同床異夢」的感受就愈深：對於美國來說，印度處於一種從屬的地位，她最主要的存在價值，似乎就是在政治、軍事及經濟等各個領域制約中國。這種關係的潛台詞無疑就是，如果美國不視中國為主要競爭對手的話，又怎會把印度放在眼裏？

　　但印度又何嘗沒有自己的大國夢？自從莫迪在2014年出任總理後，一方面鼓動印度的民族主義浪潮，不斷在中印邊境製造摩擦，同時大量吸收從中國遷出的外資。出於拉攏印度打擊中國的目的，美國、歐洲等所謂的「自由世界」，則對莫迪在國內及印控克什米爾地區高壓打擊穆斯林視若無睹。

　　莫迪表面上配合「印太戰略」，實則以此為誘餌套取紅利，試圖把印度塑造成印度洋霸主，並以此為跳板，超越中國成為印太區最主要強權。為了在軍事上壓制中國，美國同意向印度出售F-18戰機、MQ-9B無人機等先進裝備，同時支持印度成為中國供應鏈替代選項，蘋果、特斯拉等企業加速在印投資。

特朗普2.0政策轉向

　　在外交領域，美印在聯合國等國際場合，多次在南海及中印邊境等問題上，聯手批評中國。但是，當特朗普2.0時代在今年啟動後，美國的首要使命轉向了「讓美國再次偉大」(MAGA)的目標，並發動了4月2日「解放日」全球關稅戰，印度借盟友關係向美國單方面取利的好日子，也走到了盡頭。

莫迪政府在印控克什米爾實施高壓統治（美聯社） 

　　美國副總統萬斯5月初訪問新德里，為美印在關稅戰及安全等領域展開新型合作關係「摸底」時，印控克什米爾地區發生了近年最血腥的恐襲，莫迪政府隨即高姿態指控巴基斯坦是幕後黑手，為針對巴國的軍事打擊埋下伏線。接下來，雙方爆發了二戰後全球規模最大的空戰。本以為佔有優勢的印度空軍，驚覺與巴國空軍出現了技術代差，並因此損失慘重。

　　雖然美國寄望印度制衡中國，但訪問新德里的萬斯顯然也意識到了，美國反可能被莫迪的地區冒險行為牽連。因此在印巴爆發空戰後，他立即表態稱，「印巴衝突與美國無關」，拒絕插手南亞局勢。國務卿魯比奧亦僅僅是呼籲「克制」，沒有給予印度「自由世界」的聲援。

　　特朗普本人也給印度連澆冷水：一是他單方面宣稱，透過自己調停成功制止了印巴進一步滑向衝突。這無疑是說，印度需要美國插手，才能平息與巴基斯坦的衝突。印度不僅一向認為針對巴基斯坦具有軍事上的絕對優勢，而且宣稱己方取得了勝利，特朗普的話卻暗示，印度需要第三方國家來調停止戰，這無疑打擊了莫迪的威信，及印度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，因此也招徠了新德里的強烈不滿，矢口否認特朗普參與過調停。

社交網上流傳的印軍一架被擊落戰機殘骸（互聯網）

　　二是特朗普在印巴衝突之際，非但沒有暫緩對莫迪政府的關稅施壓，反而還發話稱，對蘋果將生產線搬到印度感到不滿，認為應該回歸美國。這無疑是提醒莫迪，白宮現在對新德里的戰略角色不感興趣，反而更著眼於印度是否可以為美國開放市場、提供廉價勞工及繳納關稅。

中印：「既生瑜，何生亮？」

　　印巴衝突像一面鏡子，照出美印關係的本質——美國需要印度制衡中國，但莫迪的民族主義議程與軍事冒險傾向，正在考驗華盛頓的耐性。由於印度的「不可預測性」有可能引發地區局勢失控，美國需保留迴旋空間。正如萬斯的表態所示，美國樂見印度崛起，但絕不會為「新德里的戰爭」買單。

　　這一表態凸顯了美印「戰略夥伴關係」背後的現實考量——印度若無法向美國提供可交換價值，其「戰略夥伴」作用將受到質疑，美國或轉向東南亞，如越南、印尼等國分散風險。

　　對於印度來說，莫迪政府風風火火玩弄印太戰略多年，卻無法迴避一個苦澀而具有宿命色彩的窘局——只要新德里執意將中國視為其大國擴張路上的眼中釘，恐怕就會一次又一次嘆息：「既生瑜，何生亮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