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政經范局－范強》當「多啦A夢首相」遇上「聚寶盆總統」

　　日本首相石破茂今年2月8日到訪白宮，與剛上任的美國總統在白宮會面。在這貿易和關稅戰打得不可開交之時，石破彷若多啦A夢到白宮來了。

　　石破在特朗普拍膊頭下，展現出來的腼腆笑容，似乎正在接到勉為其難的要求，例如：「快出動你的美債無限度購買機！」、「日圓彈弓手七上八下機！」，又或是「汽車生產線時空瞬間移轉盒！」等等。似乎他能像多啦A夢般掏出各種法寶，來滿足白宮熊孩子們古靈精怪的要求。

*日本哪有那麼多的魔法？*

　　然而，現實中的日本哪有那麼多的魔法可變？自從第一次與特朗普在白宮會面後，石破雖然被嚇倒了，但自民黨上下仍然抱著僥倖的心態，以為看在「堅若磐石」的盟友份上，白宮會在貿易和關稅戰問題上對日本網開一面。但在經受了汽車稅、對等關稅等一記記掌摑之後，石破內閣才大夢初醒－－堅實盟友把日本當成了第一隻上桌的「肥羊」。

　　特朗普的關稅戰，對於日本而言來得真不是時候。自從前首相岸田文雄開始，為了扭轉日圓貶值導致進口成本激增的不利局面，開始按部就班實施利率政策正常化。而石破內閣接手後，本打算全力以赴完成央行加息的闖關，不料被關稅戰打亂了陣腳。

　　利率政策進退不得的兩難局面下，凸顯出來的是日本經濟的「內虛」。在今年勞資雙方薪資談判的「春鬥」中，日本最大工會組織日本勞動組合總聯合會(JTUC)，成功爭取到5.46%薪資漲幅，是自1991年以來最大漲幅。同時，日本通脹水平亦穩步上升至3.2%，持續高於央行2%的目標。

*春鬥及物價均有「虛火」*

　　雖然數據看似支持央行加息，但同時也掩飾了日本民生的種種困境。以春鬥為例，雖然JTUC號稱連續兩年創30年最高漲幅，但它僅代表擁有100名員工以上的企業。

　　日本信金中央金庫調查了12817家企業，包括不多於100名員工的公司，發現只有51%的公司承諾加薪。基於日本七成員工是在小企業工作，因此整體加薪情況並不如此樂觀。換言之，日本政府試圖透過薪資增長來促成「通脹達到央行目標」，其實有很大程度的「虛火」。

*特朗普給了石破一記重拳*

　　至於物價方面，在通脹水平穩定上升的外衣下，是大米價格的飆升。至本月中，全國超市大米價格已連續15周上漲，5公斤均價4217日圓（約230港元），再次刷新價位，達到去年同期的兩倍。石破政府對此除了連連向國民道歉外，卻拒絕採取平抑價格的強力措施。

　　可見，石破在推進利率正常化的過程中，並沒有多啦A夢的法寶，而只有一步靠虛火和數字遊戲支撐的險棋。特朗普政府卻正是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候，給了他一記貿易和關稅戰的重拳，甚至要求對日貿易「零逆差」。對於日本這個出口導向的國家，全球貿易環境惡化造成的破壞，將壓倒國內薪資上漲等因素，令日本的利率正常化功虧一簣。

　　正因為日本經濟的困窘，才促成了石破內閣對白宮態度「硬起來」。日方官員還放出信息，稱日本不希望被捲入美國對中國的貿易極限施壓。基於中國是日本最大的貿易夥伴和商品及原物料供應國，東京一方面不樂見同時開罪中美兩國，另一方面，日本未來對華取態，也就成了石破與特朗普談判的重要籌碼。

　　再看這張白宮合照，其實主人家本來不需要石破出動「多啦A夢法寶」，因為他本來擁有祖宗傳下的「聚寶盆」－－只要他從盆中取出一疊疊新鮮出爐的綠紙，就可以和中國，或是世界其他地區換取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各種價廉物美用品。

*美國令綠紙「大水漫灌」*

　　「聚寶盆」的故事，中國人應該不陌生，在中國，但凡士、農、工、商，都要求行事積德，索取有度。就像那「聚寶盆」，前世獲得本是一種緣份，該用來積德，但若後世只想著靠它生財，它可就失靈了。

　　美國的政客、經濟學家還有選民們，似乎沒聽過這個故事，不懂物極必反的道理。他們把綠紙玩成了「大水漫灌」，借貸過度，卻反指這是貿易逆差，被別國佔了便宜。唉！這世界上其實有幾個國家可以不事生產，印一堆鈔票就能把別家的東西換回來？於是，「多啦A夢首相」遇上「聚寶盆總統」，真是有理說不清，除了苦笑之外，還能變得出甚麼戲法？

　　其實早在1985年，同樣是日本自民黨遇上美國共和黨，石破的前輩中曾根康弘，在特朗普的前輩列根施壓下，簽署了《廣場協議》。美國鄉巴佬副總統萬斯在他的成名作《鄉下人悲歌》講過這段經歷，當時他的外公每天都罵罵咧咧，指日本搶走了美國車廠工人飯碗。但萬斯在書中很明確指出，美國鐵鏽區衰落是基於自身問題，例如教育、家庭價值觀等。

*《廣場協議》策略錯誤*

　　所以萬斯現在也像自己外公一樣，指控外國搶走飯碗，顯然是出於政治動機。《廣場協議》不僅令日本陷入「失落的30年」，其實美國外交界事後也悔不當初－－如果日本在1980年代沒有被美國打得一衰不振的話，美日聯手打壓之下，現在哪有中國出頭的日子？

　　那麼美國和日本分別汲取到教訓嗎？當然沒有。美國方面，從克林頓到拜登的歷任民主黨政府上台，又重新給日本活血，希望東京成為圍堵中國、友岸外包、對華脫勾斷鏈的闖將。而日本由橋本龍太郎至安倍晉三等自民黨首相，每一次都言聽計從。

　　為了協助美國從國際貿易和供應鏈剝離中國，日本積極把汽車等關鍵產業的生產線搬到「價值同盟」地區，但輪到共和黨的特朗普總統上台，卻大水沖了龍王廟，向自家人揮起了關稅大棒子，怎教石破首相不感到「規範失調」，無所適從？

*大阪世博光彩失色*

　　最後，在石破忙於找對美同盟關係突破口之時，筆者想提一件事－－貿易戰的陰影似乎掩蓋了「2025大阪．關西世博會」的光彩。作為日本主辦的第三次世博，一如此前東京奧運般，會場安排的瑕疵引發了各種批評。

　　但筆者想重溫的，卻是大阪在1970年首度主辦、以「人類的進步和協調」為主題的世博會。當年日本經濟起飛，舉國洋溢樂觀情緒，這種氣氛在當年的世博照片中都可感受到。還有，就在此前的1969年，多啦A夢誕生了。

　　現在的日本社會已經沒有心思提出「人類進步」的命題，民間生活也喪失了曾經的朝氣蓬勃。作為多啦A夢伴隨成長的一代，石破首相在特朗普總統發動下一波貿易及關稅戰攻勢之前，也許該回顧一下由《廣場協議》至今，日本是怎樣走上這條衰落之路的？《經濟通通訊社評論員　范強》